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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86章 李恒的計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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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末將江東江西大都督呂敬覆江西行中書省參知政事李:聞惠州急報、匪勢猖獗,大人火簽急報,末將遂領本部精兵六萬出韶州,步騎已至英德府,將南下佛岡、從化、增城,五日後兵到惠州。”

李恒將軍報擲下,哈哈大笑,他能夠想象得到,呂師夔那個膿包軟蛋,接到讓他出兵救援惠州的命令,臉上的表情,想必非常精彩吧?

廣州離惠州近,韶州較遠,李恒的部下是探馬赤軍鐵騎,日行兩百裏,呂師夔手下是新附軍步騎,日行五十裏,傻子都該知道,誰來援救惠州更合理。

不過,官大一級壓死人,江西行中書省參知政事要江東江西大都督出兵,名正言順,呂師夔不得不日夜兼程趕往惠州戰場。

李恒長笑著,把軍報遞給了費聽捷利,上萬戶瞄了瞄,虬須糾纏的厚嘴唇,一下子笑得咧開了:“這信是飛騎送來的,算時間,大概呂師夔已經過了佛岡,在到從化的路上。少主,咱們是不是?”

“南蠻子炮艦厲害,靜康、大寧、歸德、黃田、東莞這些鹽場,都在海岸邊,咱們守也守不住;廣州沒了城墻,也是座廢城,三次易手,城裏能搶的東西,差不多都搶了個精光。這些破地方,老子讓給南蠻子!讓他們放心抄老子的後路!”李恒嘿嘿一笑,露出白森森的牙齒,手指從增城、博羅慢慢移向惠州,就在惠州城北二十裏、東江北岸,忽然改向正東,一直劃向了七百裏外的揭陽。“他打我的鹽場,老子開了他的潮州三陽,鉆到他肚子裏去,把金銀財帛都掏個幹凈!”

黨項上萬戶也笑得很高興:“少主妙算。派去惠州的鐵鷂子回來了,南蠻子炮火雖然厲害,惠州城墻高厚,一時半會兒還打不進去。呂師夔三日後到惠州,劉深的八萬膿包兵,至少能撐到那個時候,嘿嘿,惠州城下,十四萬新附軍和兩萬多叛賊,南蠻子殺南蠻子,咱們卻早進了潮州!”

李恒拍了拍費聽捷利的肩膀,“費聽,你帶兵前隊先行,我在半個時辰後出發,往惠州城外、東江北岸露個臉,就隨後來趕你。”

“少主放心,我在揭陽城樓上等你!”費聽捷利桀桀的淫笑起來:“城中最漂亮的少婦,我一定會留給你的。”

羅浮山西南,增城縣,兩萬探馬赤軍殺氣騰騰的向東而去,潮州三陽,揭陽、潮陽、海陽,俱是富庶的海貿之地,近年南蠻子漢國統治之下,好生興旺發達,毛皮、呢絨、布匹、玻璃、鐵器……許許多多的寶貝都由商隊從那邊運來廣州,要是能打進潮州,恐怕這輩子的吃穿都不用愁了吧?兩萬西夏人懷著發財夢,快馬加鞭倍道兼程。

惠州城北,東江南岸的密林中,陽光從茂密的樹冠間投射到地面,形成大大小小的光斑。人踏過枯葉的聲音傳來,樵夫張三頭頂鬥笠,身穿蓑衣,腰上圍著棕繩,手中鋼斧鋥亮。

惠州被反賊,不,漢軍圍了。古往今來,都說兵過如洗,老百姓逃兵災比逃土匪還厲害,村裏人都準備跑進山上,忽然來了位秀才公子——這是博羅縣城洪家大公子,當年有名的風流才子,鄉民雖然不認識,幾位地保、鄉紳卻是相熟的很。

“漢軍護民,決不害民,鄉親們決不需要逃走。本人往漳州應試,已做了漢軍的軍法官,若有人強取民間一物,只管告來,本官一定嚴懲不貸!”

鄉裏有去過潮州的商人,都說漢軍紀律森嚴,還有人拿出了白紙黑字的報紙,擔保漢軍決不淩虐百姓,於是終有些膽大的人,和一些不願離家的老人留在了村裏。

等漢軍過來,村裏人才知道逃跑有多麽的愚蠢:這支軍隊的到來,不僅不是災難,反而是一場天大的福音!在張三看來,他們不是四處搶劫的匪軍,而是大把撒錢的散財童子、花花大少!

每個兵,都穿著緊身窄袖的灰色軍服,胸前一排亮閃閃的銅扣子,腰間系著不知道什麽皮做的皮帶,身上帶著子彈、火槍、刺刀、水壺,背著個碩大的背包,當時,村人都在猜測,這個大包裏,是不是裝著幹糧米面?

到了吃飯的時候,那才叫個熱鬧,原來他們不吃幹糧,而是每百十個人,就有十個專管做飯,從兩匹馬拉的大車上,取下鍋兒鏟兒,鹹肉腌魚和米面,煎炒炸煮,不一會兒,油汪汪的肉,白花花的飯就出了鍋,還怕你噎著似的,煮了香噴噴的魚湯。飯煮好了,煮飯的兵敲響鐵皮鼓,士兵就從背包裏取出飯盒、勺子,排著整整齊齊的隊伍,到煮飯的手上領自己那份。

沒人爭,沒人搶,沒人嫌多嫌少,這讓當年被抓了壯丁,修建營盤的時候看慣了大宋民軍義軍朝廷官軍地方廂兵、大元蒙古軍探馬赤軍新附軍各式各樣軍隊,到開飯時爭先恐後賽如沙場搏命的場面的百姓們,感到簡直不可思議,他們根本想不到,這個世上,還有當兵不爭嘴的!

吃過飯,這些兵洗了手上的餐具,把它們放回背包,又從裏面拿出根長毛的小棍子,一個小鐵盒子,蹲江邊呼嚕呼嚕的一陣,才知道他們居然還要刷牙!刷牙,那是城裏書生們才幹的事情,怎麽丘八也這麽講究?

沒想到,更不可思議的事情接二連三的發生了:這支部隊,不征用民夫,他們有專門的兵隊,拿著鐵鍁鐵鏟丁字鎬手搖鉆,很快的修建了臨時的營盤;他們不喝生水,而是支起一口口大鍋,燒開了灌進每個士兵的鐵水壺裏;他們不搶占民房,而是從馬車上取出疊得整整齊齊的帳篷,用鐵桿子、繩索支起來,就是一排排的帳房……最神奇的是,他們居然還洗澡!

到了黃昏,有士兵從馬車上取下大鐵皮桶,掛在樹枝上,把燒熱的水灌進去,那鐵皮桶下面有個水嘴兒,一擰開,嘩嘩的熱水就流了出來,士兵們脫得精光,站底下沖洗——看到這一幕,山坡上好奇的大姑娘小媳婦們,都紅著臉,跑了個一幹二凈。

最後,士兵們從背包裏拿出毯子,一塊鋪在身下,一塊蓋在身上,進入了夢鄉,村人有到惠州城裏見過市面的,當即驚叫起來:那毯子是厚厚的呢絨,每張價值十貫銅錢呢!這些兵,竟然拿來墊在土地上,真真不曉得他們是當兵的,還是哪家出來的大少爺!

而整個軍營點起了不曉得多少盞油燈,照得燈火通明,一隊隊背著槍的士兵來回巡邏,直到天明。這又讓鄉民們驚訝不已:這麽多油燈,一晚上費的油,拿顧家染坊的大水缸來裝,怕都要裝他七八缸!

當然,最終取得老百姓好感的,不是這支軍隊的“奢侈生活”、講究衛生、不擾民不搶劫,而是他們的慷慨大方。

第二天清晨,還沈浸在大軍到來引起的興奮中的村民們,發現有十多個士兵趕著幾輛空車進村,空氣頓時緊張起來。

雖說洪家公子做了啥軍法官,說當兵的一律不能強拿強要,可有些事情,是能做不能說,另外的事情,是能說不能做;有些事情可以擺在臺面上,有些事情,就得在私底下解決,兵荒馬亂這麽些年,村人早就想通了:有些話,聽聽就行,可別當了真,真要認死理,吃虧的一定不是這些肩膀上扛著烏沈沈的火槍,腰帶上掛著明晃晃的刺刀的大兵們。

若不是那話兒找上門了,何必趕這麽幾輛空蕩蕩的大車?這世上,誰比誰傻啊?

巍巍顫顫的老村長,杵著拐棍迎了上去:“老總,俺們村向來窮得很,去年天時不好,遭了旱災,前年蒙古人打過來,遭了兵災,大前年上,陳家五虎老大帶兵過境,遭了匪災……”他一邊說,一邊在盤算,這次該拿多少東西出來“勞軍”,老總們才能高擡貴手。

還沒等老村長聲淚俱下的把本村百年苦難史講完,為首的軍官笑著搖手道:“老人家,你誤會了,咱們不是來搶劫,而是來買東西的!”

買東西,當兵的拿啥東西,還用買嗎?刀槍就是他們的買賣!村裏人冷笑著,沒有應聲。

軍官也不惱,吩咐一聲,兩個兵從車裏取惟一的貨物,一只鼓鼓囊囊的麻袋,軍官取出刺刀,嘩的一聲給挑開了。

白花花、銀閃閃的東西,那是一整袋銀錢!

“鄉親們,我們要新鮮的雞鴨魚肉、牛羊牲畜和水果蔬菜!”

於是,剛剛把村裏的慘狀說得天花亂墜的老村長,郁悶的看見村民們從菜地裏摘來了一筐筐的青菜,從地窖裏提出了一籃籃的林檎、柑橘,從牲畜圈裏趕出一頭頭的豬羊,換取那些閃著迷人光澤的金屬塊。

漢軍給出的價格,比市場價高了兩三成,淳樸的村人發了財,還不忘把這個好消息通知鄰村,讓他們也來分一杯羹。

但村人很快發現,附近的幾個村子,都有被稱為“軍需官”的冤大頭,在瘋狂的收購物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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